艺术长沙：娱乐之后
文／吴亚男
湖南省长沙市一直以来拥有傲视全国的娱乐气质，长沙人也自视「最会过生活」，生活以「娱乐」为重。「艺术长沙」受此城市影响，在举办理当严肃正经的艺术双年展同时，不免透露着一股娱乐派头。
图／向京《异境—白银时代》大象雕塑成功营造出一股静谧的氛围，与苏联式风格的吊顶彷佛有一种与永恒关联的启示。
四人双年展
但还是得说，第四届的「艺术长沙」与前三届相比，减少了很多不必要的娱乐噱头，平实很多。也许是响应中国国家主席****「厉行节约、反对浪费」，或是不再「娱乐化式」地看待艺术了？双年展的核心还是放在艺术上吧！本次双年展总共展出四位艺术家，他们分别是周春芽、丁乙、郭伟及向京。
长沙市博物馆是一座文革时期的老建筑，在这座极具「红色情怀」的空间内举行当代艺术展示，除了让人对现实感到有些恍惚之外，****年轻时的头像和党徽，在当下时空居然与那些当代艺术有了完美的呼应。
进入馆内，迎面而来是向京的《异境—白银时代》大象雕塑，这件作品名称借用已故大陆文学家王小波「时代三部曲」中的第二部《白银时代》，多少有向这位自由主义写作者致敬的涵意，不过向京说她在创作这件作品时，脑海中来回出现的意象，其实是另一位美国文学家—海明威（Ernest Miller Hemingway）笔下《白象似的群山》（Hills Like White Elephants）。《白象似的群山》生动地刻画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后人们的精神生态状况，揭示当时美国社会所存在的精神荒原的现状。馆方布展方式将庞大的象安置在舞台角落，偌大展厅被空出来，静谧的氛围与苏联式的天花吊顶彷佛有一种与永恒关联的启示。
向京还展出其2007年「全裸」系列中的作品《一百个人演奏你？还是一个人？》，以及2011年「凡人」系列。虽然缺少了早期的「你的身体」及「处女」系列，不过这些系列展出基本上足可确立向京在雕塑领域中个人独特而强烈的主题性风貌。
周春芽展出的是他去年以来的创作主题—「园林」系列，并有部分纸上手稿作品。丁乙展示了「拒绝任何一种意义指涉」，以十字开展的一系列绘画，大量手稿显示出这位艺术家对各式各样「十」字来由及发展的研究。
作品让人较惊艳的是郭伟，这位「现实主义」艺术家在这一批新作之前，总是以摆拍的日常生活图像来作画，现在他转而使用网络上传播的图像，那些他称之为「二手图像」的作画对象，挑选兴趣也从自拍、情色转为与历史、新闻有关的图示。这批创作于去年至今年的作品，并不追求真实的视觉再现，而是将单一的、主观的、忧郁的色调为作品注入了浓郁的情绪。
中国式的双年展模式
「艺术长沙」从双年展的组织形式来说，基本上只有举办时间类似于双年展，内容性质则类似于对艺术家进行严谨的个案研究。第一、二届的「艺术长沙」各邀请了五位艺术家，第三届邀请了十位，这一届则是回降到四位。
双年展的主题性，在长沙版本中也未见到，只有由吕澎策画的第三届订定了主题「解离」，也是这一届最让人争论不休：成群迎宾姑娘与艺术家手挽手走在红毯上，热闹场面犹如在过春节。
「艺术长沙」的展览模式及机制一再受到质疑，人们认为其模式是介于双年展与艺术家群展之间的奇怪产物，那为何还有存在的必要性？如果我们从中国一线城市艺术生态的发展来看，其艺术发展与经济发展是相辅相成的。北京、上海、广州一线城市这几年来的艺术发展可谓一枝独秀，随着经济改革不断向内陆发展，中国涌现一批发达的后现代城市，它们往往是每一个省的省会或是经济中心。城市化进程使得他们对城市的精神文化开始有更高的要求，尤其在国家疾呼「恢复文化信心」的同时，这些城市显示出在文化上的决心同样不落人后。
于是此样貌的双年展模式顺利地在长沙扎根，即使大多数当地人并不甚理解「当代艺术」四个字，即便如此，「艺术长沙」仍获得当地政府的大力支持，当双年展开幕仪式肃穆的「道路封闭」及湖南卫视当家男主持人的上台，便可得知这座城市在对文化的积极进取以外仍不忘娱乐精神。
进入21世纪，双年展如雨后春笋般地遍及中国大江南北，每个城市都在努力打造当地双年展的品牌。「成都双年展」、「南京双年展」、「杭州双年展」、「大同国际雕塑双年展」，甚至「西部双年展」及「新疆双年展」，狂热之势有如另一项中国艺术特产—「私人美术馆」。
「艺术长沙」是在艺术机构相当缺乏的城市中酝酿出的独特展览模式。每两年，艺术列车热闹哄哄的运着大批艺术圈人士来到长沙，一群人又再热闹哄哄的包机踏上回程的路。由于「艺术长沙」渐渐建立起名声，双年展中的「平行展」模式也随着开启。今年有「方力钧走进大学」文献展于湖南师范大学美术馆展开，张方白、苏新平双个展于美仑美术馆开幕，「他们—相忘于江湖」则在湖南画院美术馆展出。比较特殊的场景是保利拍卖于嘉宾们下榻的喜来登酒店举办「北京八周年湘籍艺术家重要作品展」。
异化的文化建构
「艺术长沙」顺利揭幕后，隔天主办单位举办「艺术长沙．艺术走近生活」当代艺术与公共化论坛，之后全体嘉宾又奔赴参访预计于2016年竣工的梅溪湖国际文化艺术中心。这座总投资超过30亿人民币的建筑将有可容纳1,800人的大剧院、500人的多功能小剧场以及展厅面积超过一万平方公尺的当代艺术馆。
眼熟吗？又是「耗费巨资」、「艺术文化中心」……。这就是当下的中国所谓的「文化建构」，以雄厚资本打造的「文化精神国度」，难免让台湾人看了又羡慕又嫉妒。现在的中国可以说是全球知名建筑师竞技的实验场地，通过委托或是竞赛，一座又一座大师设计的当代名作拔地而起。
借政策的东风，中国文化产业引来了高速发展的机遇，各地政府机关对文化的热情空前高涨。梅溪湖在向我们推荐他们的文化计划时神采飞扬，激情描绘着这个文化中心落成后的壮观。说实话，对这30亿人民币投资的未来回报，笔者深存疑问，到时候真有那么多内容可以填塞进剧场及艺术馆？也许「艺术长沙」每两年的光临让这座城市与当代艺术沾上一点边，也许长沙的湘文化底蕴足以撑起一个文化中心的运作。
「文化」属于典型的创意产业，应该是有着一定人文要求、符合大众口味，具有质量感和时代感的意识形态内容。在欧美，文化产业并没有短期操作的历史实践，而更多依赖的是时间积淀与市场竞争。时下中国的文化产业发展，则有着太过明显的资金堆积和文化投机特征，文化产业发展肯定离不开资本的运作，但是当各路老板们突然发现文化行业利润丰厚，这个产业也就随时可能会陷入泡沫化的危机了。